松盛优住设计师况守福/徘徊在罗浮宫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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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那些眼睛长到后脑勺的评论家都会将家装设计师描述得如此艺术流,飘逸的长发,Kenzo的衬衫与小领结,红色的两门跑车外加一杯Espresso咖啡,徘徊在巴黎Musée du Louvre罗浮宫的雕塑前,油腻且有腔调。但这明显跟拿着一大茶壶的况老师对不上号。很多第一次见到况老师的人总会觉得他是位大老粗,话不多,嗓门却很大,胖硕的身材与气质是无法让人跟传统意义上文质彬彬的日式家装设计师联系起来的,更像是穿梭工地上贴砖的泥瓦工。

“请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哥也经常徘徊在,你刚说什么来着?对,是Louvre。”况老师如是说。

通常这种欧洲十国三日游的经典项目不需要多问啥,游客拍照发个朋友圈假装高大上的项目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很快人们就会意识到,“况”作为姓氏非常罕见,笔者在况老师之前甚至孤陋寡闻到没有认识活着的况氏一族。据说他们这个姓氏在全中国也只有十多万人。“守成保宗道,历德顿本方”,这是他们这个姓氏的字辈,轮到况老师正好到了第一轮,取名一个福字,乃得况守福是也。

这一点确实挺传统的,跟况老师的胶东大碗茶形象非常吻合。沉默寡言的况老师平时在办公室总是坐在一个架子后面,不显山露水,也不出来抽烟走动,默默的画着他的设计图,像个隐士一般,偶尔可以听到他大嗓门跟客户讨论设计方案。

说不定,他还真得徘徊在罗浮宫里,手里不是Espresso意式咖啡,而是拿着大碗茶的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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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坐成疾的况老师最近腰很疼,推拿理疗后并未见效,疼到脸色发青,让人心疼。拿了两块松下橱柜的门板样品垫在后背与座椅上,只要一起身,两块板子就“咣当”一下贴在一起,将他身边的唐老师吓一大跳。同事纷纷表示,况老师应该多注意身体啊,这个年纪一定要对肾做好保养。他听完后很愤慨,急得直冒热汗。

况老师比我们这些雏鸡要年长一些,这个年龄还亲自画图确实是难得的很。设计圈儿里面有一道著名的逻辑判断题:设计师是青春饭,趴在电脑前做设计非常辛苦,过了三十岁要么该行,要么去带徒弟了,还亲自动手做设计的,都是真正的大师。况老师四十岁了,还在亲自做设计,也没带徒弟,所以况老师是真大师。

况老师的腰疼终于在某一天撑不住了,下班的时候几乎弓着身子走路,相信他的腰即便不是累的,也会被他手中各种项目压得直不起来。“不是说疫情都接不到设计的工作,为何我们不见减少,反而多到做不过来?”坐他对面的专门画松下橱柜杨老师看着手中案子辛酸的点了点头。况老师遂去医院,检查出腰椎间盘突出,并在周会上认真宣布此事,强调绝对不是肾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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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最近周末公司里大兴土木,工程部的帅哥们将老板念叨了两个月的茶台终于搬了过来,顺手将办公室里早就养成枯山水的干涸大鱼缸还有各种沙发挂画摆件扔到了楼道里,问谁要谁搬走。这茶台大板长达两米八,重达两百八,老板兴高采烈地像判官一样坐在官帽椅上开始他的茶道生涯,顺便聆听各部门间的吵架。松盛优住作为装饰公司,办公室里的零碎摆件自然不少,架子上的一尊铜铸的鹿,看起来就很贵的样子,指不定是哪位日本友商送老板的工艺品。后来才知道,这尊铜鹿是况老师的,而且居然是况老师自己铸造的。

话说况老师之前家里有铜铸的工厂,一年两次广交会,将铜铸的工艺品卖给外国人,家装设计工作纯粹爱好所致,虽说做家装设计会让腰疼,自己做得也开心就罢了,人这辈子能将爱好变成工作是难能可贵的。况老师家里没矿但有工艺品厂的事儿没多少人知道,当真是不显山漏水的。

笔者很好奇况老师自己家是什么样子,很早就听说这位隐士自己有好几套房的,他自己说是中式风格。况老师在他手机各种旅游照片里翻了好半天,找出了一张他家放的两米长半人高的大铜狮子的照片。恩,果然好中式!这么大的神兽一般人家里还真装不下。

“这么大个儿的铜狮子放家里会不会太镇宅了,这得多重啊?”笔者说道,“我家只有一手捻风水铜葫芦,29块钱买的。”

“不会,个头大的铜雕反而比小件更轻。毕竟出口海外物流不是按尺寸收钱,是按重量收的。”况老师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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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注/况老师作品铜鹿)

过于精打细算不符合艺术家的调调,至少况老师作为艺术家“匠人”是没跑了。说来也是神奇得很,在一家日系家装公司,设计师们的业余爱好当当木匠打个柜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况老师这样的铜匠。也不知道在匠人鄙视链上,木匠与铜匠谁更高级一些。经过调查,纷纷认为铜匠更高级,理由是木匠可以很容易找到,但铜匠真得是千金难寻,就像他的姓氏一样。

“不能这么去比较,还是不一样。材质本身是不分木质铜质,哪怕是木作家具,也有包金的工艺。你那个风水铜葫芦,制作工艺也是用得是车工旋出来的,换成木头也能做成一模一样的。”

“况老师有没有做过一些佛像法器这类的铜铸。我看中了一套日本真言宗的法器,就是金刚杵金刚铃啥的,很难买得到。”

“很早之前只做过一尊水月观音。像宗教里的造像学是另外一门学问,有很多讲究。作为匠人,当然可以做出来,但是有一些铸像的规矩我们这些外人是不懂的。据说有专门的一部经书,叫做《佛说造像量度经》,需要按照经里的标准去做,越敬畏越不敢轻易去碰这些玄学的东西。”

“是不是家装设计师都有个窍门,会以风水不好当借口来解决一切设计上的问题。”

“像中医一样,都有很深的门道,作为设计师首先考虑的是空间动线布局功能性的需求来满足客户,涉及到风水,真得不敢多说,像我们家装设计师是经常能碰到客户带着风水师傅的,特别是我们做的一些广东那里的项目,特别讲究,有鲁班尺,上面写着子丑寅卯甲乙丙丁啥的,这门学问咱不懂,不能乱说胡说。你不懂却乱说,客人一定会有芥蒂。”

笔者显然对铸造铜器这件事比日式家装设计更感兴趣,十几位日式家装设计师,别说日式“四分离”,八分离都能给你做出来,这不新鲜。铸造铜器可是罕见的很哩。

“像铜器的模具是不是每一件产品都需要一个一个做,没法批量复制?”

“第一个是需要去设计师亲手去做的,只要做好一个铜器之后,它本身就可以当成模具去脱模了。然后批量做浇铸。”

“我们松盛优住以后可以专门推一系列软装工艺品,老师您的铜器都可以加进去。”

“这就看我们家装客人的需求了。目前中国客人对雕塑艺术品认知度还是不够高,在中国并不流行,我之前也是做出了东西卖到国外去,也不是原创的,都是那种的维纳斯女神大卫什么的工艺品。你刚不是说什么罗浮宫么?我之前就经常飞欧洲,拿着相机在那些雕塑前面360度各种拍,然后回来等比例缩小,做成工艺品,再卖到国外,像罗浮宫博物馆里的艺术品商店里卖的那些铜铸工艺品。”

“所以,您去罗浮宫,而且不是为了拍照发朋友圈,而是为了工作?甚至作品还卖到了欧洲?”

“想不到吧。”说完况老师站起身,风轻云淡地抿了口茶,犹如Louvre罗浮宫里的隐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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